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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生医学:驶向永生的船?

来源: 腾讯新闻 时间: 2022-03-31 07:52:10

本文系基于公开资料撰写,仅作为信息交流之用,不构成任何投资建议。

被教皇摸过头的医学技术并不多,“再生医学”算一个。

1955年,时任罗马教皇庇护十二世将瑞士医生保罗·尼汉斯 (Paul Niehans) 封为梵蒂冈教皇科学院院士,以表彰他给教皇做的“活细胞疗法”。

在保罗·尼汉斯身后二十年间,“活细胞疗法”便因被证伪而进了冷宫[1],直到1992年,利兰·恺撒(Leland Kaiser)拂去“活细胞疗法”的尘土,提出“再生医学”,认为再生医学技术“将成为一种新的医学分支”[2]。

从被否定,到如今被视为先进技术,“再生医学”到底经历了什么?我们能靠它永生吗?现在,这个市场到底有多火?

自诞生以来,再生医学概念经历多次完善。如今,小到细胞、组织,大到腺体、器官都成为再生的研究对象。医学家们系统通过再生医学技术,通过替换衰老、损坏的身体结构,提高人类的寿命水平和生活质量。[3]

01

当器官成为耗材

简单来说,再生医学将人类视为模块化的“大型乐高”,哪里出了问题就把哪里替换掉。

根据需要替换的“零件”种类,再生医学可以分为两条技术路线:直接替换干细胞的干细胞疗法和替换分化后的组织、器官的组织工程。

干细胞疗法

干细胞是一种具有增殖和分化能力的细胞,人体的每一处血肉归根结底都是干细胞的杰作。

而干细胞疗法就是把健康的干细胞移植到患者体内,修复病变细胞或者重建正常的细胞、组织。前文提到的骨髓移植,便是利用来自他人的健康造血干细胞,重建患者的造血和免疫系统。

除造血干细胞外,间充质干细胞、神经干细胞、皮肤干细胞、胰岛干细胞都可用于移植、治疗相应部位的疾病。

美国临床试验注册中心数据显示,截至2022年3月24日,美国共有6136项有关干细胞的临床试验,其中已经完成临床的就有2624项。

其中,间充质干细胞因全能型较强,临床应用也最多。据成体干细胞国家地方实验室的统计,全球已有至少18款间充质干细胞疗法上市。[4]

这些疗法中,进度最快的是脊椎医械公司纽瓦索的间充质干细胞疗法Osteocle,该疗法是一种骨骼再生产品,能够修复、替换受损的骨骼。纽瓦索官网显示,自2005年获批上市后,已有超过30万名患者接受过Osteocle的治疗。[5]

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药品审评中心数据显示,我国目前已有19款干细胞疗法获得临床批件,其中包括18款各类间充质干细胞疗法和1款上皮干细胞疗法。[6]

组织工程

如果说干细胞疗法是“乐高的骨架”,那组织工程就是“血肉”。

组织工程是指在体外培养出具有生物活性的组织和器官,用于保持、替代或修复原有病变或损坏的组织、器官。

体外培养要用到“种子细胞”,而这些“种子细胞”多为一种或几种干细胞,因此组织工程往往要与干细胞技术搭配使用。

体外培养组织和器官有三个技术难题:

如何诱导干细胞定向分化,形成紧密的生理结构,并执行相应的生理功能;

如何规定细胞按照器官的外形生长,形成立体结构;

如何解决器官克隆过程中的不稳定因素,如细胞突变、培养基、细胞因子的影响。

随着生物材料和体外培养、扩增技术的发展,实验室里已经成功培养出一些结构简单的组织和器官,甚至移植患者体内。

早在2006年,北卡罗琳娜维克森林医学院外科医生安东尼·阿塔拉(Anthony Atala)就在实验室分离、扩增出膀胱组织的特定细胞,放置在一个由胶原蛋白-聚乙醇酸材料制成的膀胱型模具上。这些细胞在模具上继续生长,最后成为“人造膀胱”,被移植给7名患先天缺陷的儿童。[7]

西班牙巴塞罗那大学的保罗·马奇亚里尼(Paolo Macchiarini)团队在2008年成功完成了世界第一例再生气管移植手术。保罗先从患者骨髓里提取出成体干细胞,在诱导分化成软骨细胞后,接种到生物材料上培养出一段新的气管。[8]

再生膀胱和再生气管之所以能成功,是因为它们结构、功能较为简单,再生技术业已成熟。与之类似的还有软骨、黏膜、血管、牙齿等,这些产品领域已经出现了相应的创业公司。

各国研究人员虽也在尝试培养心脏、肾脏,但大多还停留在实验室阶段,难以规模化和商业化。

目前,国内仅有华源再生医学和吉美瑞生两家公司从事再生脏器开发,不过前者进度最快的再生胰腺项目仍处于动物实验阶段;而后者的肺再生项目和肾再生项目也只有一项临床完成了Ⅰ期临床,距离上市还很遥远。

可即便如此,资本也从未打消对再生医学的热情。

02

5000亿市场等待临床

现有的再生医学疗法,已经撑起了一个庞大的市场。

北极星市场研究公司(Polaris Market Research)数据显示,再生医学市场在2017年还只有147.6亿美元,但是到2026年这个数字将达到792.3亿美元(约合5044.7亿元人民币),并且增速还在不断提高。[9]

另外,再生医学技术还会渗透进现有传统医药、医械等成熟产业。

比如胰岛素行业。

2021年10月,福泰制药利用名为VX-880的干细胞疗法,成功恢复了一名1型糖尿病患者的胰岛功能。接下来,福泰制药还会尝试开发适用于2型糖尿病的干细胞疗法。若再生胰岛成功商业化,将有望取代现有的胰岛素产品。

这可是一个相当大的市场。世界糖尿病联盟数据显示,截止2021年,全球约有5.37亿成年糖尿病患者,这些患者为人用胰岛素带来了超过200亿美元的市场规模。[10]

再生牙也被研究者寄予厚望。

2021年,中科院院士王松灵团队开发出名为“牙髓间充质干细胞”的新药,能够让牙槽骨重新生长。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终身教授毛剑团队,也研制出干细胞再生牙齿技术,只需要9周时间,就可以培育出新的牙齿。

而种一颗种植牙要经历植入种植体、置入愈合帽、义齿修复等步骤,种植周期在3个月到6个月之间,既繁琐又痛苦。

《2020中国口腔医疗行业报告》显示,我国人口总缺牙数为26.42亿颗,其中潜在种植牙需求为1888万颗,若按照每颗种植牙1万元的价格估算,那便是近2000亿元的市场,再生牙潜力庞大。[22]

此外,利用再生医学制造的骨头、血管、肾脏也有机会取代人造关节、人造血管、血液透析等产品的市场。

数据来源:[13][14][15]

乐观的前景下,药企巨头纷纷宣布开展再生医学研究。诺华、复星等公司的CAR-T,辉瑞、罗氏的细胞疗法,都是典型的再生医学产品,甚至连国内的中药公司九芝堂,也在2019年投资美国干细胞公司Stemedica,涉足再生医学领域。

创业公司也不会缺席。据美国再生医学联盟(ARM)的统计,自2019年起,再生医学行业连续三年创造融资记录,从2019年的98亿美元到2020年的199亿美元,而2021年仅前三个季度就追平2020年全年。[16]

近7年国外再生医学公司融资/上市事件 | 果壳硬科技制表

再生医学这阵风从欧美吹到了亚洲。国内也出现了不少再生医学创业公司,融资事件又多又密。

近7年国内再生医学公司融资/上市事件 | 果壳硬科技制表

如表所示,国内再生医学公司的融资高峰为2021年,并且有持续到2022年的迹象,这些项目虽处在早期阶段,但A轮融资就能轻松上亿,额度普遍偏高。

资本心切,但再生医学不是一项能大干快上的技术。

03

再生医学不是金羊毛

在再生医学领域,欧美一直是各国的前车之鉴。

前文提到的保罗·马奇亚里尼教授,在完成了世界首次再生气管移植手术后,多次在非必要的情况下,唆使患者接受高风险的移植手术,导致6名患者死亡。[17]

2018年5月,美国佛罗里达州3名患者在接受眼部干细胞疗法后失明,FDA直接向当事诊所下达了“永久禁令”。6个月后,美国又有12人因接受干细胞疗法,病情加重住院,逼得FDA连发20多封警告函。[18]

而日本显然没从欧美的翻车案例中吸取教训。

2012年10月,京都大学教授山中伸弥因在诱导多能干细胞方面的工作,获得了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时任日本首相安倍晋三趁热打铁,宣布要向再生医学行业投资1100亿日元,并为该行业创造更自由的监管环境。

在安倍政府的推动下,日本出台了一系列法律法规,取消了再生医学疗法的临床试验要求,大开方便之门。

宽松的监管给日本再生医学行业带来了“商业繁荣”。截至2020年,日本境内数百家诊所共有3700多种再生医学疗法获批。[19]

政策松绑后的日本再生医疗行业,并未成为安倍的“金羊毛”。

Nature文章提到,日本一名患有扩张型心肌病的患者从电视上看到了能“修复心肌”的干细胞疗法HeartSheet,但是在接受治疗后的第9个月,该患者病情急转直下——被确诊出心衰,必须进行心脏移植;2019年,日本批准了一款用于治疗脊髓损伤的疗法,但独立研究人员却警告说,该疗法缺乏长期评估,有可能会导致肺部血栓。[20]

这让山中伸弥自己都看不下去,在接受Nature采访时呼吁,“科学家们应该尽全力保证临床试验的客观性和安全性。”[19]

好在除日本之外,没有哪个国家敢取消再生医学疗法的临床制度。

04

忒修斯之船的代价

临床是一个时间长、成本高、风险大的环节,国内进度较快的再生医学项目,也大多卡在临床前的阶段。

前文提到的10家国内再生医学创业公司中,仅有4家在官网对研发管线进行展示。

官网显示4家公司共有34条研发管线,适应症包括神经系统、血液系统以及心脏、肾脏、肺部、眼部疾病。可除了吉美瑞生的自体肺前体细胞疗法有两项适应症进入临床Ⅰ期外,余下管线均停留在临床前。

据吉美瑞生的估计,这两项分别用于治疗阻塞性肺病和肺纤维化的疗法将在2023年底进行新药申请。[21]

虽然现在谈售价还为时过早,但它们想必不会便宜。

我们可以看下国外的先例——

美国Genzyme公司的再生软骨价格自1.5万到3.5万美元不等;

加拿大公司Osirisherapeutics的造血干细胞产品,售价约20万美元;

英国GSK公司针对免疫缺陷病的Strimvelis,一针就要66.5万美元。

这个还只是干细胞治疗的价格。未来胰岛、心脏、肾脏等复杂的再生腺体、器官产品商业化后,价格也可想而知。

不妨把眼光放长远些。总有一天,发达的医疗技术能够把人变成真的“乐高”,我们也能以某种成本低廉的方式替换内脏、骨骼,甚至像给电脑“一件换机”一样更换大脑。

只是到那时,我们又会面临“忒修斯之船”的悖论——如果把船板和零部件全部更新一遍,船还是那艘船吗?如果把脏器和组织都换新,我还是那个“我”吗?

文章来源于果壳硬科技,作者杨景诒

标签: 再生医学 干细胞疗法 组织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