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看点!他变了
作为一名年轻医生,神经内科的病房工作是充满新奇和挑战的,从复杂的临床表现中抽丝剥茧,最后给出精准的诊断和直击靶心的治疗方案。
“我们的病人要躺着进来,走着出去”,主任总是这样对我说,“你能做到这一点,才算是真正开始神经内科医师的修行”。
陈大伯就是这样一位“躺着进来”的病人。病床上的他不断扭曲着身体,双手不停抖动,伴随着意味不明的呻吟声,混杂着几句方言的叫骂,让他身边的女儿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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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到医院了,就安静一下吧......”她像是在和床上的人说话,又像是对着虚无的空气喃喃自语。
“医生,我爸爸前两天有点小感冒,以前都好端端的,今天就突然脾气好大,不停地骂人,打人,有时候还浑身抽搐,到底是怎么了?求求你们救救他......”
从女儿小婷断断续续的诉说中,一位温文尔雅的知识分子形象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陈大伯是一位中学教师,待人亲切和善,平时的爱好大概只有看看书,下下棋,不喜欢抽烟喝酒,也不好打牌旅游。
前两天着凉有点发热,本以为吃点药就好了,却突然胳膊腿不受控制地抽动起来,脾气也变得非常暴躁,一点就着,看别人不顺眼就开始骂,这可吓坏了小婷和大婶,赶紧叫救护车送来了医院。
“我没病!我凭什么要住院!”大伯在叫嚷中打了一针安定,悠悠睡去。
我告诉小婷,一个人的性格是不会轻易改变的,突然的改变很可能是大脑出现了问题,但如何出现问题是需要一系列检查的,我们需要耐心和时间。
于是我为陈大伯安排了一系列的头颅磁共振及超声检查,由于大伯没有发热,初步血液检测也没有明确的感染证据,我们打算第二天再进行腰椎穿刺。
第二天本来是普通的早晨,刚上班就看见有好多人聚在一起。
“昨天来的那个大伯用水果刀把自己家属刺伤了!”“还好阿强昨天值班哦,扑上去把刀抢过来,不然是女医生就糟了。”“隔壁床家属也很勇猛啊,和阿强一起去夺刀。”“加上两个保安都按不住他呢,别看他那么瘦,这力气也太大了......”
我听了之后拍了拍阿强,“幸好有你啊,这要是我值班就吓死了。”阿强挠了挠头,“也没什么,就是这病真的挺奇怪的,好好的人怎么突然这样。”
我也沉默了。是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我仔细研究了磁共振和B超的结果,并没有发现特殊的线索。
不是感染,不是肿瘤占位,没有脑器质性变化,没有头颅血管问题......一个个定性诊断在我脑海中划过,又被一一划去。
陈大伯的脑电图节律明显异常,加上类似癫痫的发作,双上肢不定期抖动,在查阅指南了文献之后,我更倾向于自身免疫性脑炎的诊断。
这就要看脑脊液抗体染色的结果了。但这个结果要等上三五天,这三五天的治疗又成了目前的重点。
大伯不镇静的时候就要骂人打人,小婷很为难的偷偷问我能不能有个单人间,不然她都没脸见旁床的家属了。
我只好安慰她说有条件换成两人间,现在只能先对症治疗,等待结果出来,你的心里要有最坏的打算,如果是罕见的自免脑,治疗和预后可能都不会特别理想。
事实也符合我最坏的预期。病理的结果是抗LGI1阳性自免脑。
这也就意味着其预后较差,需要大量的激素冲击和丙种球蛋白治疗,长达数月的疗程和灰暗的预后使得往后陈大伯的人生可能就要就此改写。
在中年就从受人尊敬的教师变成可能生活都无法自理的“残废”,这样的话,看着小婷和大婶哭作一团,我怎么都说不出口。
“我们想好了,医生,我爸得了这个病,即使再难治,我们也要尽全力试试看,该怎么治疗就怎么治疗吧!”小婷在知情同意书上签上了名字,这意味着一场不能预计结局的战斗打响了。
这次,他能走着出去吗?
遗憾的是,我并没有陪伴陈大伯走完治疗的全过程,因为执业医师规范化培训的原因,我离开了神经内科前往兄弟科室学习,但我没有忘记陈大伯,每周都回科室看望他。
但他的情况却不乐观,一个月的激素加上丙球并没有让他的癫痫发作和精神状态有太多的好转,他的记忆力也变得更差,深思熟虑后,主治医生更换利妥昔单抗治疗。
又过了一个月,陈大伯的精神症状似乎好了一些,但人已经无比憔悴。
又过了一个月,我听说陈大伯出院了,精神状态还是比较差,但是比预想的好很多。
小婷给我留了个电话,但我到现在也没有勇气主动打过去......
题图:pexel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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