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力推数字疗法，卫健委邀请商保“看样订货”

海南全省上下对数字疗法产业的推动可谓争分夺秒。

距省政府发文仅两周，省卫健委在10月26日又出台了新的落实举措：面向省内征集拟纳入商保的数字疗法产品，并要求两天后就提交推荐表。

《海南省加快推进数字疗法产业发展的若干措施》（以下简称“《措施》”）是全球首个全周期数字疗法产业支持政策，文件鼓励探索“数字疗法+商业保险”产品创新，鼓励将数字疗法产品纳入保险机构的保险产品设计体系。

【资料图】

据此，《海南省卫生健康委员会关于推荐数字疗法产品纳入商业保险的通知》（以下简称“《通知》”）提出，把省内医疗机构使用的数字疗法产品纳入相关商业保险产品保障范围，直指数字疗法落地最为关键的支付问题。

保司对于《通知》的普遍反应耐人寻味：在一致认为这是行业新机会的同时，多位受访者表示，可能中小型公司会更愿意入局。在他们看来，这份“要钱”的文件并非来自其行政主管银保监系统，而发文的卫健委及其主管的医疗卫生机构又是“花钱”的，多少有些“玄妙”。另外，数字疗法究竟怎么定位，政策也并不明朗。

八点健闻独家获悉，考虑到数字疗法是个创新产物，行业对之的认识和理解有个过程，海南省银保监系统最初把商保纳入的时间表设定在2025年。不过，海南省卫健委已经从众多申报产品中优选出近1/10推荐给商业保险；另有一款普惠商业险已明确表示，将把数字疗法纳入其承保范围。

海南省卫生健康委员会副主任张毓辉表示，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积极发展数字经济是中央对海南的方向要求，为了建成全球数字疗法创新岛，海南将拿出“自贸港速度”，通过制度集成创新，把一般需要5-10年的技术创新和转化应用过程压缩到2-3年，这必将迸发大量产业机会和模式创新，出现新的产业形态，这也会是海南的“最大吸引力”。

与药、械“三分天下有其一”

放眼全球，数字疗法都可谓新生事物。

2018年，美国FDA(Food and Drug Administration, 食品药品管理局)认证通过了首款电子药物，Pear Therapeutics公司旗下产品ReSET，用于帮助患者控制因药物滥用造成的上瘾症。

国内首款获批的数字疗法产品，是一款肝炎母婴阻断的产品；首个获得第三类医疗器械注册证的数字疗法产品则是myPKFiT，一款先进算法支撑的A型血友病管理工具。

借鉴在美国成立的非营利性行业协会“国际数字疗法联盟”(Digital Therapeutics Alliance, DTA)的定义，中国数字疗法白皮书提出，数字疗法的本质就是服务的数字化，其核心功能是用以预防、治疗或管理疾病。

据报道，经myPKFiT的最新版本myPKFiT 3.0指导的血友病患者，0出血率的比例提升至50%，依从性几乎翻倍。

另一款经皮冠状动脉介入治疗(percutaneous coronary intervention, PCI)术后管理的数字疗法产品，可以把再入院率整体降低70%，把死亡率从原来的5%降低到1%。

“数字疗法本身是个好事”，国内某头部商保公司健康险负责人告诉八点健闻，好的医疗需要数据化，通过数据能讲出很多东西来，整个医疗过程当中合理不合理的、可以优化的、需要进一步放大的医疗行为，都可以展现出来。

他甚至相信，数字疗法未来就是医疗服务的一个新阶段。这正如在所有单位都没电脑的时代，是有专门的电脑公司的，也有人专门去学输入法，现在电脑已变成所有公司所有商业行为的基础，未来数字化也很可能成为医疗领域的一个底层支撑，它有助于规范医生的行为，提升诊疗质量，降低患者的病痛，并发展出更为优化的疗法。

海南省卫健委会副主任张毓辉表示，海南提出要在“十四五”期间将人均预期寿命提升两岁，也就是说，要快于全国平均水平和海南的历史水平，这是一个很有挑战性的目标。数字疗法能够为公共卫生和临床医疗提供创新的解决方案，比如为多种疾病提供创新治疗途径，与药品、器械等结合提升用药依从性和治疗康复效果，还能发挥疾病筛查与预防等作用，将有助于海南加快破解卫生改革和健康管理的难点问题。

远毅资本合伙人杨瑞荣对八点健闻表示，目前数字疗法还处于非常早期的发展阶段，但未来的市场潜力巨大：任何一个哪怕是很小的病种，都可能有企业开发出相关的数字疗法，其整个市场规模将与药品、器械等量齐观，“三分天下有其一”。

从医疗费用的角度看，数字疗法将占整体支出的20%。2021年全国卫生总费用约7.5万亿元，占GDP的比例为6.5%，据此推测，“那会是一个不得了的数字。”杨瑞荣说。

可能改变保险行业的机会

关于数字疗法的支付方式，海南省已有颇为周全的设想，《措施》中提出了几个可能的方向：在博鳌乐城国际医疗旅游先行区试点将数字疗法作为特药险的健康管理服务；鼓励保险公司把数字疗法作为用户健康管理服务的工具；探索开发海南惠民保升级版，将部分数字疗法产品作为健康管理服务纳入；鼓励将数字疗法产品纳入保险机构的保险产品设计体系。

这份文件还周到地提出，支持保险机构产品开发人员参加医疗主管部门组织的数字疗法培训，提升对数字疗法的认知。

张毓辉表示，商业保险的市场感觉更为灵敏，机制也更为灵活，所以鼓励商业保险优先接纳数字疗法，各级各类的数字疗法产品，包括健康管理类的、疾病治疗类的……都可以。

中国医药卫生文化协会医联体医保支付研究中心研究员仲崇明表示：“这是给商保公司的一个机会”。

仲崇明告诉八点健闻，以往保司最大的困境是，无法对医疗诊疗过程的真实性进行监管，通常医院和医生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数字医疗能在诊疗过程中记载医疗数据，相关记录有助于保司维护资金安全。

而众多数字疗法的存在，会像一个TPA公司(Third Party Administrator，医疗保险第三方管理公司)那样，能够对商保资金的使用过程加以监管，推动其合理化，对保司来说价值很大。

上述某头部商保公司健康险负责人也表示，海南省卫健委的这份《通知》，对保司的发展有积极意义。数字疗法是全省力推的重点产业，与之合作将扩大商保的影响力，包括面向公众的市场培育，和对医疗体系影响力的扩大。

业界人士介绍，如果定下来，保司做这件事的成本并不高，可以把数字疗法用在目前的健康险、甚至是寿险的附加上，比如购买一份主险，附加一个数字疗法的保险，价格也不会很贵，提供更优质的服务，以此吸引投保人。在团险和个人险方面，应该都会有市场。

北京大学金融法研究中心在其同名微信公众号上推文称，当前市场上带病体可投保的保险产品并不少见，但因为对疾病发展规律及其风险缺乏预见性、以及对赔付率的担忧，纯商业化的带病体保险走入公众视野尚需时日。而“数字疗法+商保”这一产品创新，未来可以让更多的病人带病投保，享受到相关保障。

北京大学金融法研究中心的这篇文章还提出，随着数字疗法的深入发展和应用，它甚至有可能改变整个保险行业的格局。数字疗法介入健康管理，可能直接降低疾病的发生率和死亡率，从而改变保险产品的底层逻辑，从原来一个固定的数值，变成一个动态的指标，带来的收效将是直接降低保险产品的成本，同时增强商保在国民健康体系中的参与度。

从美国经验来看，类似Teladoc的在线问诊公司或是类似Livongo的慢病管理公司，收费模式都是通过向保险公司和企业按照人头来收取一定的服务费用，由于保险公司拥有大量的投保客户，不啻是一个优质的流量入口。

花钱的来“点单”，付钱的有疑虑

《措施》第四项第十三条也提到了医保：提出探索数字疗法价格形成机制和医保支付模式，包括优选数字疗法产品或医疗服务纳入医保支付范围，以及将医疗机构使用的数字疗法产品纳入医疗服务收入范围。

这让保司产生了普遍的疑虑：政策对数字疗法的定位究竟如何？进商保是短期还是长期？他们认为，政策的不稳定性会对产品乃至公司的运作产生很大影响。

对此张毓辉表示，所谓商保和社保的冲突只是理论推演，应该不会成为现实问题。因为两者存在差异，商业保险是基于投保人的特征和需求去设计产品的，客户群体和强制性参保的社保覆盖人群有所不同。

另外社保对新产品的接受程度也和商保不同，而是要有一个慢慢来的过程，“从这一点来说商保更能占得先机”，张毓辉说，即便万一出现保司担忧的状况，也可以把几方面请过来，一块做好协同和解决。

保司的另一个关切是数据。商业保险进入数字疗法领域，最需要知道的是发生率——有多少人需要用、会用到、用到之后会产生多少费用、会产生额外的还是减少的费用，“这些需要深入去探讨去研究，然后才能重新设计产品，而不是在现有产品上加加减减就行”，上述负责人说。

张毓辉表示理解和认同：数据开放是业务相关企业的正当需求。他介绍，海南省的总体考虑是，要为数字疗法产业建立一套标准，其中对数据也会有统一的要求、统一的质量标准，统一规范，统一监管。这样原来散在的数据就能够汇集起来，而且自然可以联通对接。

《措施》中提出，保司可以根据其收集的真实世界数据合理定价。

海南银保监局人身保险监管处处长周莉表示，商保在数字疗法的发展中发挥作用，需要医疗卫生主管部门的大力支持，需要有完善的数字疗法生态环境作为支撑，需要明确商保在数字疗法中的定位以及提供什么样的风险保障。

此外，随着技术的进步，数字疗法下的保险产品的算法也会发生变化，新技术因缺乏历史数据的支持，将影响保险产品的精算和定价基础，迭代后的保险产品如何保持可持续发展、如何监管，这些都是需要研究的新课题。

另据透露，海南省有关部门已开会研讨相关问题。同时，海南省有“三医联动一张网”的工作基础，下一步的重点是支持功能应用，起码数字疗法的所有数据都可以汇聚到一起，在保护患者隐私和数据个人权利的前提下，鼓励开放共享和按规则利用。

“为了全面支持和赋能数字疗法产业的发展，省卫健委将做好‘服务员’，从创新企业和相关创新主体发展的角度，来研究政策该如何制订和落实”，张毓辉说。

李 芃、李 琳丨撰稿

李 芃｜责编

本文首发于微信公众号「八点健闻」，未经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