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染新冠直接输液抗生素，是农村抗疫的奇迹吗？

最近这两周看到了不少读者和身边朋友转来的一类消息，大概就是说农村这次并没有出现城市，尤其是大都市的那么高的重症、死亡率，原因呢就是农村的赤脚医生一发烧不管三七二十就给输液抗生素、输液中成药等等，小病大治出奇效之类的。

先简单说明一下这种说法的根本问题是什么：忽视了农村和城市的一些重要差异。

(资料图)

新冠疫情作为一种传染病，肯定是从人口密集的地区开始，在我国这次又是不同省市分批出现疫情高峰。虽然从最早爆发疫情的北京等省市算，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但很多农村地区的爆发还没结束，甚至刚开始，现在就掉以轻心太早了些。

此外，我国农村地区和城市地区的人口结构有很大差异，而新冠又是一种不同人群风险差异极大的疾病，感染之后重症死亡率最高的是有严重基础疾病的80+老年人，而都市的老年人口数量远大于农村。北上广深杭的平均寿命是83-84岁。而很多省份农村地区的平均寿命只有70岁上下。

所以在讨论农村、城市的抗疫情况时，不能忽视这些严重的差异，尤其是令人无奈的那个根本区别：因为经济、医疗等方面的重大差异，农村的民众不像城市居民一样有那么多的“机会”，活到成为80+岁的高危人群。

如果无视这些因素，尬吹“赤脚医生输液抗生素”，则会造成一些风险：一方面忽视努力提升农村地区落后医疗能力必要性，尤其还是在疫情爆发期间。同时也有可能进一步加剧一直很严重的滥用抗生素和滥用中成药输液的问题（尤其是在新冠治疗中并不需要如此）。

首先，我相信，在很多缺少正规医院的农村地区，乡村医生们的工作，挽救了很多宝贵的生命。他们和乡村教师一样，虽然待遇低、支持少，工作艰苦，但一直都是我国整体医疗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

乡村医生是我国农村经济相对落后这个背景下，无奈的现状。我相信无论是乡村医生还是农村居民们，一定都希望自己能在更正规更完善的医院来工作/就诊。对于乡村医生来说，他们并不是城镇医院医生的对立面，我们应该为这些“体制外”的医生做的，是努力帮助他们提升待遇，提高知识、专业水平，给他们更充足的医药、器材支持，让他们有机会提升。简单说，我们努力的方向应该是让农村以后都有完备的医疗体系，不再依赖单打独斗的乡村医生。

但因为“赤脚医生”是某个特定时代的产物，所以吹嘘“赤脚医生”，用他们做武器来攻击现在的正规医疗体系，就成了很多人乐此不疲的工作。

当然现在的要务并不是和这些人吵架，而是减少谣言带来的健康风险，也减少在这个特殊时期，更加不需要的医患冲突，比如患者看到这些谣言，反而攻击那些不给自己输液抗生素的医生。

那怎么看这种说一感染新冠就输液、输抗生素，反而降低死亡率的谣言呢。

首先看到这样的谣言，第一个反应应该是问自己一个简单的问题 —— “全世界都是傻子么？”

抗生素是全世界医生们最熟悉的药物种类之一了，如果只要靠上来猛输液抗生素就能有效避免新冠的重症死亡，这种事情会到了疫情爆发3年之后，才被误打误撞的发现么？

虽然可能有些人一直都觉得全世界都是傻子，一定想不到尝试使用抗生素。但事实上，在治疗新冠的过程中，抗生素一直都是经常被使用的一类药物。

甚至因为用得多，过多了，我国的《新冠诊疗方案（第九版）》中甚至还要提醒说“别盲目用”。

为什么“不能盲目用”呢？因为新冠是个病毒，抗生素是抗细菌的，对付不了病毒，更不可能预防病毒肺炎。

那为什么临床上很多医生还是会使用抗生素呢？

原因是会出现继发细菌感染（SBIs / Secondary bacterial infections ）。

我们日常身体的抵抗力可以抵抗住平时细菌的进攻，但被新冠感染之后，如果身体出现比较严重的影响，免疫系统也会有更多的漏洞，这个时候原本风险不大的细菌就有能力侵入人体，造成感染，加重病情。

所以，病情越严重的人，越容易出现继发细菌感染，在住院的重症、危重症患者中，尤其是经历插管等过程的患者中，出现的风险比较高。

大概有多高呢。土耳其一个研究团队汇总了当地从2020-2021年安卡拉医院的情况，在56993名住院患者（7684名ICU）中，有1513名被诊断有继发细菌感染SBIs的情况，占住院患者中的2.7%。

其实不只是新冠会出现继发细菌感染，很多呼吸道疾病的重症都容易出现的情况。2021年10月，一个研究团队对新冠感染住院人群的继发细菌感染很多临床研究进行了汇总，发现大多数研究中，只有不到4%的患者出现继发细菌感染，这比流感大流行时的比例要小不少。

英国威尔士的一个研究发现新冠、流感和非病毒性肺炎的ICU住院患者前两天的继发细菌感染率分别是8.7%，25%和14.4%，新冠初期出现继发性细菌感染的风险远低于流感和非病毒性肺炎。风险出现在住院几天之后，新冠住院患者后期的继发细菌感染率升高到41%，高于流感（33%）和非病毒性肺炎（27%）。意大利的一篇论文对这个现象的解读是认为新冠在治疗过程中会使用更多的类似插管的侵入式治疗方式，以及使用激素和其他免疫治疗药物，加上咳嗽比较严重。这些都会让患者在住院期间的继发细菌感染风险变高。

所以新冠是一个病毒感染疾病，即便是肺炎，也是病毒肺炎。但它有可能会出现继发细菌感染，尤其是在重症住院之后，这种风险必须得到重视。

顺便也说一下：治疗新冠病毒患者，改善症状，可以使用激素。但激素的使用也产生副作用，比如影响我们的免疫系统，导致后续细菌感染的风险升高。所以激素的使用也不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硬上的，还是需要根据患者的具体情况来判断利弊关系。

这时候可能就会有人说：那既然有细菌感染风险，我宁杀错勿放过，一发烧就输抗生素也没什么错啊。

还是错了，因为这个感染叫做“继发”细菌感染，并不是刚查出新冠阳性，开始发烧有症状的时候就会出现。而是会在病情出现一段时间，当身体抵抗力慢慢下降之后，才会发生。这也是为什么总说在新冠感染之后，就算过了一周，甚至抗原阴性了，也要注意，别掉以轻心，这时候同样有出现继发细菌感染带来的肺炎等风险。

所以对于一感染新冠病毒，一发烧就去输液抗生素的做法，不可能“效果好”，因为这时候我们的敌人是新冠病毒，继发细菌感染还没出现。因此不管具体情况，上来就马上使用抗生素不会有什么“奇效”，反而会影响后续的治疗。

那什么在感染新冠之后，怎样是比较合适的使用抗生素的方法呢？协和医院发布的基层诊疗方案中，提到抗生素使用的这部分内容：

8.抗生素

新冠本身可引起发热、脓痰或脓涕，部分患者剧烈咳嗽可能出现咯血，抗生素治疗无效，且可能带来抗生素相关不良反应，因此不提倡常规使用抗生素。

对于体温明显改善后又再次升高、长时间大量脓痰或脓涕者，合并细菌性鼻窦炎者，怀疑院内感染的住院患者，可考虑评估使用抗生素指征（如完善病原学等）。

《北京协和医院新型冠状病毒感染基层诊疗方案建议及适宜技术（第一版）》

当然，还是建议大家不要随意自行决定，而是通过线上或者线下的方式，咨询自己信得过的医生，医生在了解症状病情、病史和身体基本情况之后，才能评估是否应该使用，使用哪种，以及如何使用抗生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