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一千块把自己扎成筛子,为了向世界证明我真的大蒜过敏-世界快看点
当我经历了两个星期的挂号和一个星期的干等、终于坐在变态反应科门诊的诊室里时,我身体里所有的细胞都在告诉我:这一刻终于到来了,我离那张光辉的检测报告只剩最后一步了。
“变态反应科”不是治变态的,是针对过敏的。为了点不好为人道的过敏症状,我豁出了小细胳膊,来医院测过敏原。
在我的身边,有各式各样的过敏患者。有人对花粉过敏,北京的春天一到他只能戴上口罩、护目镜,全副武装地出门;有人对虾过敏,吃了之后,脸上会起一片片的红疙瘩;有人唯独对自己的爱猫过敏,比如我的同事酥酥。
(资料图片)
去年她测出来对猫毛过敏那天,身上还穿着印着她家猫的T恤,而上臂满是皮试留下的红疙瘩——用她自己的话说,“像种地一样”。为了能继续侍奉两只亲闺女一样的猫,她现在每周都要去打脱敏针。我能在协和医院的变态反应科挂上号,全靠她手把手传授经验。
酥酥家的腿腿与抓抓
我一直笃定自己对葱姜蒜过敏,但是我身边所有人都觉得我只是在“矫情”。
18年前幼儿园的一碗菠菜汤,让我成了一个不吃蒜的人。接着,厌恶清单上又陆续增加了葱姜蒜蒜苔韭菜蒜苗洋葱…… 我不得不在年三十的饭桌上尴尬地把饺子里的葱用筷子挑出来。而将近一年来,情况已与小时候纯粹的讨厌不同。每次我吃到蒜之后,都会流鼻涕、打喷嚏、头疼,甚至会鼻子疼发烧……姑息了这么久,我大概是时候确认下自己究竟怎么回事儿了吧?
我人生的前二十年,都在等待着这样一个光辉的时刻——
赶在任何“各色”“矫情”之类的形容词出场之前,我一个大跨步跃到众前,双臂一挥展开一张长长的过敏原检测报告,然后,在灯光汇集的中心庄严地说出那句话:“对不起,我就是过敏。”
医生把相关过敏原一个个打上了勾。
“你要测这么多的话可是要遭罪的啊?一般来说只抽血,你这要做皮试。”
许多人使用药物之前会被要求做皮试。皮试是“皮肤试验”的简称,用来测试一个人是否对某物质过敏,有皮内试验、挑刺试验和斑贴试验三种。皮试之后的场面,我已经在同事酥酥那里见过了。
上吧,皮试算啥,我就是为了这几针来的,可出一条胳膊给你们扎。
走出门去缴费,自助机的屏幕上显示了费用:977.68。我感到了一丝后悔……
终于到了硬核的环节。
我走到皮试区小隔间里坐下,献出左胳膊,按照医生和墙上海报的指示摆好姿势。因为需要测的有食物也有吸入性过敏原,我的上臂和前臂都无法逃过一劫了。
“怎么这么瘦。”医生开始在我们面前的桌上排出一列列小瓶瓶,里面装着抗原。
“会不会扎不下?”
“没事。”她露出“我绝对能搞定”的笑。
大概是放松过头了,这时候的我心里想的都是赶紧拍照。这种历史性时刻总要纪念下吧……要不要磨皮呢?什么角度拍比较好看?正当我这么涣散地设想着,第一针直接戳了上来。
那种疼怎么形容呢?就像你额头上长的一颗坚挺的大痘痘突然撞到了门上。而我不知道的是,接下来我还要连续撞24次……
这是第一轮,用来测两组吸入性过敏原和花粉。针头要把实验抗原注进皮内,形成一个令人难过的鼓包。针法大概介于“戳”、“豁”和“挑”之间。
就像这样↑ | wikiHow
第二轮在前臂,是两组食物,用抽指血用的那种小金属片点刺。我终于等来了对葱、蒜、韭菜的审判!这种得意感,让我忽视了那微弱的疼痛。
这是刚刚扎完
我拎着自己红红的小胳膊出来,周围几个还在等号的人瞬间往后缩了缩。
在等待区等待15分钟,就可以再进去给医生看结果了。谁想到,只要10分钟,就已经就有几个选手长势良好,迅速从同类中脱颖而出。
左10分钟;右15分钟
回到刚刚的小隔间,医生拿出尺来测量手臂上风团和红晕的大小,把每一种过敏原的皮试结果填到表单里。
我前臂第一排的那个点刺点红得扎眼,我指着它问医生:“这个是谁?”
“洋白菜。”
洋白菜?我这么多年吃洋白菜什么反应都没有……
“那蒜是哪个?”
她指了指洋白菜后面的一个小红点,排在硕大的洋白菜红晕后面简直小鸟依人。
我挠了挠胳膊,又把上臂的背面扭过来,指一颗肿得最大的风团给她看。“那这个又是谁?”
“猫。”
-----一条空气凝固的分割线-----
也就是说,就目前的皮试结果来看,蒜、葱、韭菜都在我胳膊上活得好好的,却横空出世了一个从来没有任何存在感的洋白菜,还有,我的猫?
在这之前一个月,我和室友从楼下的花坛里捡回了一只小奶猫,一个傻呵呵的磨人精。可我接触猫的时候从来没有过敏症状啊!好吧,就算曾经有过,就算和蒜没关系,那也是因为北京的空气不好……
我的报告单果然很不猫咪友好。它一从自助机里被呕出来,我就看见了上面的“猫毛”和跟在后面的数字。
“你这猫的问题真的很严重啊!”
“那葱蒜什么的呢?”我还在做最后的努力,企图转移话题。
“唔……我不觉得太有问题。”
在接下来的5分钟里,我们就猫的去留进行了一场结论明显的讨论。我提出了各种折衷的方法:关在室友的房间里啦,每天用吸尘器吸啦,坚持吃药啦…… 无一例外都被驳回。
“你就搬家吧。”他斩钉截铁地说。
但毕竟我还有一项抽血没做,于是我们商定,猫的问题等到验血结果出来的那天再说。
验血结果需要一个星期。在这一个星期里,我一遍遍回想捡回猫这一个多月的日子。建立感情其实用时非常短,我和室友们的生活已经离不开它。不记得鼻子疼、不记得打喷嚏,脸上起过一次疹子可应该是因为猫太脏了…… 寄养,不行。
它最近切了蛋蛋
一个星期之后,去拿抽血化验单的那天,我又被医生警告了一次。报告单上写着,猫皮屑过敏是2级中度过敏,其他都是0。
“你就搬家吧。”
一年内已经搬了3次家、每次都和中介们辛苦交涉——对于此时的我来说,搬家,免谈。
还有另一个方法,就是打脱敏针,像同事酥酥一样。脱敏针能提高对猫皮屑的耐受性、从而控制住症状,但需要每周去打2次,持续打3年,这三年打下来需要8100块钱,还有大量时间成本。
和医生讨论之后,我最终决定一天不落地吃药。当然,过敏会逐渐加重。那个周末,似乎是怀着某种“最后一次”的心情,一直嫌脏的我打开了卧室门门,搂着猫咪睡了一晚。它在被子与枕头边上来回调整着位置,毛茸茸的白色小爪子搂住我的手。当它终于扑到我脸前来亲我的鼻子,我察觉到自己微微将头侧向了一边,屏住了呼吸。
我并没有拿到一张“葱蒜过敏”的光辉的检测报告。接着,点外卖时我开始忘记备注免葱姜蒜。再之后的某天,一碗撒着碎葱的面条摆在我面前,我也闭眼咽了下去——虽然我决定暂时不碰蒜。
猫仍留在这个家里。也许是心理作用,也许过敏已经开始加重,从前接触猫没有症状的我,近期也开始对着猫打喷嚏了。每一天起床,它吃过了早饭、满屋欢腾跳跃,而我则站在桌前咽下抗过敏药片,然后背上包走出门、融入北京早高峰的洪流之中。
个人经历分享不构成诊疗建议,不能取代医生对特定患者的个体化判断,如有就诊需要请前往正规医院。
作者:邓彪
编辑:odet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