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鑫宇们最反感的,可能就是大人们“鸡汤式”的说教-全球时快讯
最近,关于胡鑫宇自杀的前因后果已经基本捋顺清楚了。
(相关资料图)
很快,也不知道是为蹭热度,还是真的觉着有必要呼吁一下,2月4号,北京市社会心理工作联合会(即“北京市社心联”)发了一封题为《胡鑫宇,请给心理指导师五分钟》的公开信。
此信的文字功底不错,言语间充满了“励志色彩”,似乎说了很多,但似乎又没表达出什么实质的东西。
这就是很典型的,站在一个自认为清醒者的立场上,没有经过换位思考,想当然做出的说教。
另外,这篇“励志说教”的结尾处还有一个非常明显的“乌龙”——《百年孤独》的作者,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他真的不是个“孤独的人”。
马尔克斯不但没有“社恐”性格,而且还曾经是个积极投身左翼活动的“革命青年”。
因为一些抨击时政的激烈言行,他一度被迫离开了祖国哥伦比亚,流亡欧洲和墨西哥。后来,马尔克斯又在古巴通讯社“拉丁社”当了一阵子记者,跟切·格瓦拉和卡斯特罗亲密地互称“同志”。
马尔克斯同志和卡斯特罗同志
而他的巨著《百年孤独》,说的不是作者马尔克斯自己“感到孤独”,而是在表达一个庞大的历史叙事背景——19世纪到20世纪初,哥伦比亚乃至整个拉丁美洲所处的封闭、愚昧落后、腐败和独裁的社会氛围。
显然,这个“北京市社心联”写信的专家,可能没太关注外国文学方面的东西。
但是,你既然想用它举例子,好歹也得先查查作者经历和名著的背景吧,别看了书的名字就瞎联系。
随便上网一搜你就会发现,马尔克斯除了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外,其他几个身份是哥伦比亚著名记者、作者和左翼社会活动家....他真的不是因为自己“孤独”,而写下的《百年孤独》!
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1927年3月6日-2014年4月17日)
好了,咱们再说回胡同学。
对于他的轻生选择,一些中老年人都认为,这就是现代青少年抗压能力太差了,太敏感了。我们当初生活那么艰苦,都没有人抑郁,怎么现在物质丰富了,反倒出了这么多“抑郁症”?
其实呢,除了社会各方面越来越“卷”,学业和生活压力太大外,另一个原因不容忽视——如今并非是抑郁症变多了,而是抑郁症被更好地识别出来了。
比如,先前那些农村里跟人吵架后,刚烈地上吊、跳井的妇女,还有和父母产生分歧后喝下百草枯农药的孩子们等等。
特别是百草枯这样的高效除草剂,听我之前农村出来的同学说,因为它在农村自杀事件中的出现频率太高,搞得后来成了“禁卖品”。原本它用做农药,效果是超好的。
每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村里的人在看热闹之余,总会讨论——哎呀,这人也是太想不开了、心眼小,怎么一气之下就自杀了呢,怎么不为他的家人想想呢.....
其实,有点心理常识的人也知道,他们的主动选择去死,自杀前看似激烈的冲突,仅仅是个“导火索”而已,日积月累之下,他们的心理早就不堪重负了。
而且,很多情形下,他们本人直到绝望赴死,可能都不清楚,自己是病了,一直在默默地承受、在误解和屈辱之中活着。当某一个看似普通的触发点出现(可能是和公婆吵架,也可能因为家里丢了一头大牲口什么的),就诞生了悲剧。
而放到城市环境下,早前的情形也是差不多的。
那些自残的、跳楼的孩子,统统被“吃瓜者”们归为性格有问题,太敏感、太脆弱,连点战胜自我的意志力都没有。
更不友好的,或直接说,“这人有病吧”,亦或是“这么年轻为什么选择自杀太可惜了,对不起生养他的父母”。
甚至当看到绝望的人站在高层准备往下跳但又带着些许踟蹰的时候,还有个围观的“吃瓜者”在旁边高呼——没事矫情啥大劲,有种就跳啊”。
简单说就是,之前的人们并不清楚抑郁症的各种表现属于一种病症的反映。
即便有人知道“抑郁者”这个概念,也总是单纯的认为患者就是精神病,是疯子。
而疯子,在人们的印象中,则是那种衣冠不整地满大街乱跑,抓叫咬挠的歇斯底里者。
你看起来还能正常上班上学,抑郁个啥大劲,矫情吧?
那么,在这种环境下,无论是患者本人还是他们的亲人,大多都会选择对外隐瞒和遮掩——毕竟,谁也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家里有个“精神病”。
所以,那些看似突然的轻生者,其实都经历了一段艰难求生的过程,只不过是被周围的人给无视了而已。
好在,最近这些年,是随着国家对心理健康、心理卫生领域的重视,各种心理疾病的诊疗服务、科普宣传都获得了极大的发展,几乎做到了从无到有、从鲜为人知的到耳熟能详的大跨越。于是,人们对抑郁症等心理疾病的偏见、抵触也随之减少,抑郁症往往不再被刻意隐藏或者忽视,因此就显得多了起来。
然而,虽然如今大家对心理疾病有了一定的了解,多数情况下,不会直接嘲笑对方为“疯子”,但似乎大众认知中还总觉得,这病最好是别吃药(特别是西药),靠着“循循善诱”的说教,患者就能茅塞顿开地“想通了”,然后再用自身“强大的意志力”克服目前的心理困境。
此外,因为这样的“抑郁青少年”愈发普遍,很多老师和家长,也早就见怪不怪,心底里还总觉,就是孩子性格脆弱,问题不大,给他讲讲道理,让他自己忍忍就好了——大家不都这样过来的吗?
胡鑫宇同学选择离开这个世界之前的经历,就很说明问题。
事实上,他从初三开始有了抑郁倾向,但是家人都没太当回事儿,因为大儿子的性格也“敏感脆弱”,但不是好好长大了吗,所以就忽略了他的心理变化。
胡同学进入高中后,对于新的环境更加不适应,学习很吃力,抵触情绪更加大了,但学校及老师都没在意。
因为这种情况他们见多了,感觉挺普通的——学生因为学业焦虑,这是很正常的啊。
胡同学给母亲打电话倾吐心事,他妈很是担忧,直接来到学校安慰儿子,但主要还是在说教,给他讲道理,关注的是别因为情绪问题耽误功课。
胡鑫宇的异常反应得不到大家的回应,导致他直接走向了绝望,产生了轻生的念头。
期间,他还和同学讨论过一名跳楼自杀的女生。
但是,当他想选择跳楼时,他发现还不如那位女生有勇气。
在决定去死前,胡鑫宇给妈妈打了很久的电话,但是妈妈依旧在给他讲道理,要他以学业为重,没有或是无法理解他此时内心的绝望。
在离学校不远的树林,他曾滞留了五六个小时。
这段时间里,很可能,他在等。
在等学校的老师同学能不能来找他,妈妈会不会再给他打个电话,答应带他回家,对他说——不读就不读,不读我也永远爱你。
“试着销声匿迹,原来真的无人问津”,这是他的社交媒体的留言。
这句话正说明了胡鑫宇最后的心情,这也是个非常在意“温暖”的男孩。
其实,某种程度上,抑郁,最大的特征就是,觉得活得没意思,干啥都不带劲。
很多事情原本都非常有意思,但是,自小,老师家长都是巴普洛夫,经过长达十几年的训练,彻底改变了孩子潜意识层面的核心信念。
再加上那些赞美苦难的“毒鸡汤”,搞得孩子总是“条件反射般”地认为,不可以活得有意思,“有意思”就是罪过。时间一长,他看啥就都没意思了。
毕竟,如果苦才是人生,很没意思,那你还活着干嘛,你趋乐避苦的本能就会让你当下自我了断。
所以,一些情形下,对于心理疾病患者,你用“鸡汤”来给他“讲道理”,可以说的上是反人性的。家长往往在他们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无法给予及时的安慰,甚至是无意间去“帮了倒忙”。这就促进了孩子心理问题的进一步扩大化,让其最终选择了极端的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