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传》到底适不适合当教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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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图)

在聊这个话题之前，请允许我先谈一谈我对于《水浒传》这部架构庞大、人物众多的小说的整体认知。

这是一部优缺点都非常明显的小说。

它的优点在于整个故事的大逻辑是统一的，绝大部分人物的刻画都非常生动，对于生活细节的描述非常详细，为我们保留了非常丰富的宋元时期的市井、语言资料，而小说里某些章节的艺术价值也极高，写得非常之生动，有一些段落的描写甚至达到了“神作”的级别。

而它的缺点也非常多，小说里出现了很多因为作者知识结构造成的硬伤，因为作者创作灵感的枯竭导致某些情节非常雷同，为了“凑数”导致不少人物的性格脸谱化，甚至动机都显得莫名其妙。

不过，对于现在很多人诟病的“价值观有问题”“写法过于血腥和色情”之类的问题，我倒是并不是太在意，因为作者是元末明初人，他在自己的时代和环境里写出这样的作品是不应该被苛责的。

我虽然以前写过不少批评《水浒传》价值观的作文，但是我的核心问题并不是批评作者本人，而是想要告诉客官们，古代的价值观并不完全适合今天，所以古人对古人的认知，不应该成为今人认知古人的标准。

这句话有点拗口，我就打个具体的比方来说吧。就好像古人觉得李逵忠义，我觉得李逵混蛋，但这两者并不矛盾，因为时代不同了，标准也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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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了我对《水浒传》的整体印象之后，接下来我们就得切入正题了：它到底适不适合当教材。

这个问题在网上吵得非常厉害，问题的核心在于，不管哪一方的人，对于“教材”两个字的认知都是不一样的。

我作为一个师范生、一个文学爱好者、一个家长，觉得应该抽丝剥茧地把这个问题细化一下。

其实，大家争论的教材，在我看来无外乎有三种职能。

第一是应对考试的职能：你选择某一篇文章进入教材，然后对它进行分析、模仿，对于学生参加考试有没有帮助，学生能不能通过学习这一篇文章取得更好的成绩；

第二是文学鉴赏的职能：学生学习了某一篇文章之后，能不能在用词、叙事、修辞、逻辑等文学方面有一定的进步，或者能不能让他们产生对于文学的兴趣；

第三是人生导师的职能：学生学习了某一篇文章之后，会不会塑造一种正确的人生价值观，能不能解决某些困惑，有没有可能达到“纠偏”或者“提升”的效果。

你们有没有发现，很多对这个问题进行争吵的人，都是在这三种职能里面反复跳跃，不是“既要……又要”，就是“不能……也不能”。

所以，我想一个问题一个问题来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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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篇文章应对考试的职能，这是最基础、也是最功利的选择标准。

教材的编写者只需要根据考试大纲来选择相应的文章就可以了，文言文、现代文，诗歌、散文，记叙文、说明文，中国文学、外国文学，古典小说、当代文学……各种分门别类的文章都凑到一起学习一下，这样考试就没什么问题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水浒传》里有很多章节都具备应对考试的职能，反正就是考纲里面要求什么，学生们就学习什么。

这样的文章甚至都不需要多么优美，只需要“准确”，因为它的核心是“功能性”，而不是“艺术性”。

这一篇文章摆出来，学生能在老师的指导或者引导下学会多少生字、掌握几个成语、熟悉几种修辞手法，考试的时候能不能把这些知识融会贯通，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只要编者能剔除一些明显不适合儿童阅读和学习的字句，别说《水浒传》，很多能够公开发表的文章都能够满足这个职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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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文既然是一门整体学习语言的课程，自然要兼顾到一些有文学追求的学生，所以编者在选择文章的时候，“文学性”就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标准。

也就是说，选择的这一篇文章，应该是一个“艺术品”，能够让学生在学习之后了解到汉语的魅力，能够认识到“这些单独的字组合起来能够达到让人心旷神怡的效果”，甚至有可能产生一种“我也想试试能不能写出这么精彩的文字”的想法，这就算非常成功了。

但是“文无第一”，文学性这个东西没有一个恒定的标准，在意见不统一的前提下，只能选择“大部分人都认为优秀”的文章，而近年来文化界认可的“四大名著”之一的《水浒传》是必然能够获得高票支持的。

就像我在作文最开头说的那样，《水浒传》虽然整体算不算出类拔萃、但是精彩章节频出。学校的教材当然不可能把这近百万字的小说交给学生整体学习，但是在其中选择一些文学价值很高的段落，那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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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就是一个非常核心的问题了，人生导师的职能。

我想，不管是教材的编写者，还是学生的家长，心里可能都有一个美好的愿望：一篇入选语文教材的文章，既能够应付考试，也能够提升孩子的文学修养，还能够充当青少年的人生导师。

坦白地说，我觉得这样的说法有点贪心，古人创作的文章，能够同时满足这三个职能的少之又少，尤其是价值观方面。

要么作品有问题，要么作者有劣迹，要么时代有局限，要么知识有短板，想要在古代文学里找到一篇在现代价值观里白玉无瑕的文章，是无法完成的任务，也是没有必要去完成的任务。

如果你用这样的标准去挑错，那么教材上任何一篇古代文学作品都不能幸免于难。

一方面，我们不应该夸大某一篇文章、某一部电影、某一件艺术品对于学生的影响程度，不要觉得一篇文章就能够改变孩子的一生；另一方面，我们也要认识到学校除了教材还有老师，如何让老师去正确引导学生学习文学作品，也是很重要的一个环节。

请注意，在教学过程中，人，永远是最大的决定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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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们现在再来回过头来解决题目里的这个问题：《水浒传》到底适不适合当教材。

我觉得这个问题的核心，并不是什么样的文章适不适合当教材的问题，如果每一篇文章都要按照我前面说的三个职能来衡量，那么我们的教材体系可能要推倒重来。

我的意见是这样的：

在大方向不出问题的情况下，咱不能“既要……又要”，每一篇入选的文章只要能够满足它应该具备的某一个职能就足够了，别想着面面俱到；

大纲的编写者和课堂上负责讲授的教师应该对某些有争议的问题进行正确引导，把家长们担心的问题解决在课堂上，而不是交给社会来争吵；

至于家长，我觉得其实也没有必要那么敏感，你觉得《水浒传》里面某些价值观不符合现代社会，你已经认识到这个问题了，那你就给孩子讲清楚就行了。你今天把《水浒传》踢出教材了，明天把酒鬼李白的诗也踢出去，后天把给滕子京写软文的范仲淹也踢出去，那孩子们还能学啥？

说句有点抬杠的话，提出意见的家长当初也是学这些文章长大的，你们成年了也能认识到其中的价值观有问题，你得相信你的孩子今后也能认识到这些问题。

你学了“拳打镇关西”，你不也没去肉摊要老板给你切十斤寸金软骨，你说对吧？

题图为电视剧《水浒传》剧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