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球观察:情人节之前,敬酒约车老师傅(无删节版)
【不是小说,都是真事。全文约7000余字,阅读时间大约12分钟。如果您时间不够,请存下再读,或者直接阅读明天发布的清洁版】
一
2023年2月12日,星期日,距离西方的情人节还有两天。阴了一天之后,北京开始下起了兔年的第三场小雪。
(资料图)
儿子周六返校参加了意义重大的开学典礼,正式与“毁”人不倦的网课说拜拜,周日继续最后一天寒假。孩子妈妈的学校周日开学,一早去了学校,说很晚才能回来,家中就剩下我们爷俩了,空气中弥漫着自由的味道。
自由是有代价的——得自己制造烟火气。儿子去一街之隔的杭州小笼包买了一屉包子,我在家里煮了20多个黑芝麻汤圆。在老家重庆,正月十五之前,甚至整个正月,早餐都是汤圆。在前年的特殊时期,我曾经有过整整一个月,每天早上吃汤圆,晚上吃鸡蛋面的传奇经历。我对食物的专一程度,秒杀很多人对爱情的专一程度。
父子早餐吃得轻松自然,即使偶尔有吧唧嘴和食物掉地的现象发生,但都互相宽容。男人们的世界,果然简单得多。但午餐如何解决呢?
孩子妈妈苦口婆心:好不容易和儿子在一起,就不能中午好好给做点吃的,改善改善亲子关系?的确,自从前年(2021年)某一天儿子的身高与我平齐后,很快就将我们抛出了几条大街,看我们都是俯视了。随之而来的,就是特殊时期的特征性格。除了接纳,别无他法。
我告诉孩子妈妈:准备午餐,臣妾做不到啊,还是点外卖吧,比如儿子百吃不厌的开封菜(KFC,肯德基),因为我要参加一个特殊午宴。
二
午宴的主题是为一个从重庆上调到北京工作的老乡接风洗尘。这位老乡是我中学同窗C同学的妹妹。C同学几乎是我在老家的替身,家人或者亲戚生病,大都是麻烦他解决。C同学高考前突然生病,上的医学院不太理想,但后来经过努力,现已成为造福三峡人民的神内大拿。所以,有时候输在起跑线是一个伪命题,坚持冲到终点才是王道。
不说C同学了,还是说说C同学的小妹吧。她比我们小七、八岁,除了漂亮和能干之外,还有善良和热心。她是当年我们县的高考状元,事业和家庭发展都好,否则岂能上调北京?然而,她最让我记忆深刻的是:是她,带我第一次飞,让我享受了到别样的感觉。
那是2000年7月,我博士毕业后带着夫人游览三峡后鼓足勇气回了趟重庆老家。那次回老家的经历,对夫人而言不堪回首,甚至到了要命的程度,以至于我们想尽快逃回北京(参见
媳妇的三次回家
)。从老家坐车到县城医院,再从县城坐车到长江边的港口,然后坐了一晚上加上一上午的轮船才到达重庆。C同学让他妹妹接待了我们。
我们本来准备让C同学妹妹帮忙买从重庆到北京的特快列车(那时特快也要40个小时)。在同学妹妹的建议和协调下,我们临时办理了身份证,优惠购买了两张到北京的机票。于是,在30岁那年,我第一次飞上蓝天。因为小时候爬树摔伤,我一直恐高,在整个旅程中,我都紧紧地握着座椅扶手,不敢看窗外,生怕一不小心掉了下去。
我第一次坐飞机发生在30岁,国内航班,从重庆到北京,紧张极了;儿子第一次坐飞机发生在3岁,国际航班,从北京到旧金山,一路酣睡。这就是差别,这就是代沟。我和我儿子说起这事的时候,他更加鼓励我参加午宴,让我好好谢谢这位姑姑。当然啦,我去参加午宴后,家里的空气就更加自由了——他和同伴们联网游戏时可以随心所欲地大呼小叫了。
交易达成,他“开封菜”,我赴午宴。
三
午宴的组织者是C同学妹妹的中学同学L。L当然也是我老乡,法律界大拿,是老乡们共同的免费法律顾问。午宴地点在L的公司食堂,西二环附近,我以前曾经去过一次,低调奢华,食堂师傅的手艺不比五星级酒店大厨差多少。
按照惯例,只要是我被邀参加的小型聚会,我都会事先问好到场朋友的姓名,然后在我最近出版的书上,潇潇洒洒签上名字后,作为礼物送出。我曾经为此发过朋友圈:【写书与礼物】这年月,阅读和购买纸质书,已经升华成一个年代的人的情怀。所以,我从来没指望写书发家致富,而是分享知识和故事而已…….现在而今眼目下,能三五十块钱备得一份薄礼,而且还好意思送出手者,大概只有自己写的书了。我的观点得到了我的博士研究生导师郎景和院士的认可:谭大夫赠书的办法是好想法、好经验、好主意!
四
我最近出版了《协和妇产科医生手记》,家中存货不够,得去医院办公室取。我骑着我的小电动,迎着小雪花,前往医院。不要小看了这辆电动车,我曾经西装革履骑着它去一个饭店参加活动,还作为特别嘉宾发言。然而到达会场之后,饭店只提供了汽车停放的地方,电动车不让停,必须停到马路边,搞得门口一大帮迎接我的人很是尴尬。那句话真好: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我将车放在位于煤渣胡同的医院北门的自行车棚后(位于下面这张有实用价值的北京协和医院一览图的A点),由北向南穿过整个协和东单院区,到达位于院区南头的妇产科学系办公室(B点),取书签名后,前往地铁东单站,比预定时间晚了10多分钟到达午宴地点。之所以迟到,是因为地铁卡出了点问题,无法出站,呼叫人工协助后临时到人工窗口补的票。正是因为地铁卡出了问题,才让我在午宴结束后有了一段神奇的约车经历。
五
到达之后发现,我并不是最晚的。北京实在太大,雪天交通拥堵。除了L和他太太之外,其他人我都不认识,因为他们不是我的同学,而是C同学妹妹的同学,和我相差七、八个年级。其中两个北大毕业,一个清华毕业。我有点后悔没有让儿子一起前来,否则被学霸老乡们鞭策一下,没准儿是个有奇效的偏方。
午宴的主角——C同学的妹妹差不多是最后一个到达的,据说她周末加班,会议刚刚结束。她走进餐厅的时候,我几乎没有认出来:早已不是当年给我们跑前跑后联系机票的那个小姑娘了,而是很有韵味的中年美女了。当然,还是一如既往的亲切,一如既往地用家乡话叫我哥。
六
既然是周末,又是欢迎午宴,我是做好了喝几杯的准备的。根据我的经验,午宴的组织者L老乡并不劝酒,爱喝便喝,不喝随意。12时许,人、菜、酒上齐,L老乡端起酒杯,准备致辞。正在这时,我接到了病人家属发来的几条微信。这几条微信,让我把已经端到嘴边的酒杯,硬生生地放回到了桌上。
原来,排期下下个周一(2月20日)手术的子宫肿瘤患者突发下身出血,部分肿瘤掉出体外。患者女儿给我发了两张“血肉模糊”、令一般人极度不适的照片,微信中充满了恐惧和无助。我让他们赶紧去医院急诊,我告诉她不用紧张,我们周末的值班队伍从一线到四线,非常整齐,开任何手术都没有问题。
我随后出去给急诊一线值班医生打电话,简要介绍了病人情况,让他们做好接诊准备,病人大约15分钟之后到达。然后,我从手机中调出科室值班表,一看当天的现场最高指挥官——四线值班我们病房的Z大夫,资深副教授,虽然职称年资比我低10年还多,但手术技术不比我差。我将病人的情况通报给他,他说来了之后先看出血情况,不行就联系放射科做动脉造影及血管栓塞,也就是找到给肿瘤供血的血管——子宫动脉,放入海绵或者其他特殊物质,阻断肿瘤血供,达到快速止血的目的;如果还不奏效,就急诊开腹探查,手术切除子宫。同出一门,所见略同,我对他的处置意见表示完全赞同,对他百分百放心。按理说,我可以给同学妹妹敬酒三杯了。
然而,患者女儿直截了当地表达了诉求,希望我能给她妈妈手术。而我,似乎无法拒绝。
七
患者一年多以前因绝经后下身出血在我们病房住院,病理报告是一种非常恶性的肿瘤——子宫癌肉瘤。老太太70多岁,有高血压和糖尿病,还有人工心脏起搏器。从医疗原则上,虽然是恶性肿瘤,而且合并症多,我还是建议手术最好,因为这种肿瘤对放化疗都不敏感。但我也如实告诉他们,大多数罹患癌肉瘤的患者的结局都不好,即使手术后辅助化学治疗,很多患者也会在一年内复发,甚至离开。
家属们的意见不太一致,我让他们回家商量后再定。后来他们决定带老太太去南方,寻求传统方法治疗。患者的女儿加了我的微信,经常在我朋友圈点赞,但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到老太太。直到半个月前的一天,正月初二上午,她突然给我发了几条微信,说老太太从腊月廿七开始出血增多,顺腿流,定于正月初六进京,想住院手术。
春节假期结束后的第一个门诊,我见到了老太太。出血已经停止了,检查发现子宫不是我想象的那么大,换句话说,病情发展不像多数患者那样快。于是我和家属商量,给老太太做一个最先进的影像学检查,也就是PET-CT,看全身有无转移。如果没有转移,还是建议手术。虽然一位家属仍不太愿意让患者手术,但老太太本人表达了决心。我让老太太到心内科和麻醉科做评估,完善手术前准备,排期2月20日手术。
2月9日,周四。患者女儿给我发了几条微信,希望在手术前能和我见见面,我直言拒绝了。越是大的手术,越需要单纯。这是我几十年行医的经验,也是同行们的经验。手术之前的见面,除了增加大夫压力之外,家属不会得到所需要的放心。
老太太这一出血和肿瘤从体内掉出的突发情况打乱了安排。如果出血凶猛,原则上就是急诊值班医生手术,而不再由我做手术。两年前,我已知天命,按科里照顾老弱病残孕的传统,我已经不参加周末及节假日值班了,当然,值了近30年的夜班,也真值不动了。我告诉患者女儿,值班大夫和我一个病房,一个师父,一点问题都没有。然而她反复恳求,如果真要手术,还是希望我去做。我很难拒绝家属的这份信任,只好将自己设为应召模式。于是,接风洗尘继续,敬酒未能如愿。按法律界的说法,应该叫敬酒未遂。
八
参加午宴的同乡大多是特殊时期之后的首次聚餐,气氛活跃,一个在西藏呆了18年的财经大拿更是把气氛烘到了天花板上。但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终究到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娃的时候了。之所以说各找各娃,是因为孩子们开学了,离开的理由几乎都是娃要补课。时下虽然明令禁止给孩子报课外班,但其实各自为政,闷头在补。这是不可阻挡的内卷,儿子也深陷其中,不过他参加的是篮球,当天首次恢复训练,4点半开始。
由于地铁卡不能使用,我开始约车。北京的网约车平时满大街都是,但一到下雨下雪便全面告急,甚至瘫痪。开始我约的是专车。我不是嫌弃出租车档次低,放牛娃出身,对我而言,拖拉机也是不错的交通工具。我不喜欢出租车的原因有两个:一是车上常常有浓浓的烟味,对从不抽烟而嗅觉又达到香水品鉴师水平的我而言,真的是折磨;二是我一般上车就睡觉,但在出租车上,很多时候需要和司机聊天,或者一起听相声小品。
然而,过了很久都没有司机接单。再等下去,儿子离开家之前我就无法赶回家了。于是,我决定增加车型:向下兼容。连续选勾了出租车、快车和拼车。终于,咚的一声,有人接单了,白色奇瑞。
我按时上车,觉得方向不对,提醒司机方向反了。司机说,你是第一个上车的乘客,后面还要两个乘客要接。哦,原来是拼车!也好,说不定会上来两大美女,风雪之中,一路同行,也挺浪漫。遗憾的是,第二个上车的是一个保安小伙,直接坐前排副驾。
我猜第三位乘客也是男的,自觉地从右后座挪到司机后面的左后座,虚位以待之。七弯八拐之后,终于迎来了第三个乘客,果然是46XY,年龄和我差不多大,头发和我差不多乱。物以类聚,看来拼车软件真挺智能的。
载着四个大老爷们,这辆亲民的小轿车有点喘不过气。
软件设定,第一位送达居然是最后一位上车的哥们儿,第二位才是我。这时,我接到了值班大夫的电话,说老太太下身又掉出一块肿物,出血已经不多了。于是,决定收入院,第二天,也就是周一手术。如果急诊手术,血库真的告急。给血库一个晚上的时间备血,手术安全性高多了。病人这边,我终于可以放下了。
然而,儿子这边却让我着急了。我路上和儿子联系,下雪就不要骑车了,不安全,我说我帮他约辆车。我问送我的拼车司机能否继续接单送我儿子,司机说绝不可能,因为第三位乘客要去的地方和儿子要去的地方,方向相反。
我依然先约专车,依然无人接单。我无法再等,于是我开始增加车型,不过这次是向上兼容:六座商务、豪华车、连远处调度加价之类的选项,一律打钩。不到4公里的路程,能贵到哪里去。果然,咚的一声,很快就有司机应答了。我一看,嗬,果然是豪华车,奔驰E!即使如此,也要20分钟后才能到达家门口接上儿子。
我的手在取消用车的按钮上停了几下,但没有决心按下去。因为,如果取消再约,儿子迟到的时间就更多了。
我将约车订单发给儿子,儿子很惊讶我给他约如此高端的车。我毫不犹豫地表示:应该的!
九
4点20分,拼车司机将我送小区门口,结算账单显示,9.6公里,21.27元。真是便宜啊,比打出租还便宜,值,赚,好!
看约车APP,接孩子的车还有几百米就到了。我按门铃让儿子下楼,带着他走了一段路,以便车好调头,小区门口的道路已经堵死了。儿子上车后,让座招呼我上车。我说我要去医院看病人,不陪他去了,白天很安全。儿子似乎有些遗憾,知子莫若父,看那眼神儿,我猜他倒不是担心安全问题,而是说:“高低也是大奔,就不上来体验一下?”。
车一调头就开走了,干净利落!儿子这边,我也终于可以放下了。
然而,车开走了几十米之后,我突然后悔:我还要去医院去看病人,那辆车正好途径医院,我为什么就想不起来上车呢?哎,到一定年龄之后,脑子基本是单线程处理器,一次只能处理一件事。我扫了一辆共享单车,在雨夹雪中,小心翼翼向医院骑去。
我骑到位于东单北大街的医院东三门(C点),因为那里离妇产科学系办公室更近。我在标有非机动车停放处的区域停车,看了一下儿子所乘的车的行程,已经到达目的地。结算账单显示,3.9公里,收费162.04元。我告诉自己,不要心痛,不必心痛,不能心痛,儿子是亲生的,钱财是身外的!
然而,锁车的时候,手还是有些沉重,连锁两次,都啪嗒一声弹开,车座下面传来幽幽的女声:请将您的车停在指定区域!
我只好按照共享单车APP的指示,推着车往北走了30米,在“开封菜”的门口,才成功锁上了共享单车。正是这向北的30米,带来了缘分!
十
我锁上车,正在等着它是否还会弹开的时候,一对老年男女从肯德基门口向我走来,男的拖着旅行箱,走近后开口就问:“老师傅,知道协和医院南门怎么走吗?我们要去住院”。我心里一乐,说:“您找对师傅了,跟我走就行!”我领着他们拐进了一个过街楼,从东门进了医院,直接到了内科楼住院处,这比他们东单三条再从南门进入绕差不多少走300米。然后,拱手道别,各干事业。我去病房看病人,他们办理住院手续。
到三层的妇产科办公室(B点)换好白大褂后,我去七层妇科肿瘤病房看望已经从急诊收住院的老太太,情况稳定。值班医生已经让她禁食禁水,继续完善术前检查。又看了一周前做完卵巢癌手术的另一个老太太,手术太大,恢复稍慢,还算顺利,已经排气。然后,去位于医院北侧外科楼西头的国际医疗部病房(D点),访视两位排期第二天手术的病人。
正经事干完之后,我发了一条朋友圈。【问对师傅了】到医院来访视明天要手术的病人。刚在东单北大街停好共享单车,就有一对老年夫妇过来问我:“老师傅,住院部南门怎么走啊?我们要去住院”。我直接带他们到住院处,少走了弯路,就是因为那句让人热乎的“老师傅”。
朋友圈瞬间赞评几十条,我有点小得意,步履轻盈地准备原路返回妇产科学系办公室,换衣服后走人。
国际部病房(D点)和妇产科学系办公室分别位于医院的西北角和南头(B点),被一条有数处拐弯的长廊连接,虽然是在院内,但两地距离与从东单到王府井差不多。走到外科楼和内科之间的教学楼南侧的北配大酒楼(协和职工食堂的雅称,E点)时,在走廊的拐角处,我见到两个似曾相识的身影。我认出来他们就是在大街上叫我老师傅的两位老人。我穿着白大褂,他们显然没有认出我来。
男的问我:“大夫,我们迷糊了,怎么才能走出协和医院啊?”我再次一乐,脱口而出:“您又问对师傅了,跟我来!”女的突然反应过来,说这不是刚才领我们进来的人吗,原来你是大夫啊!
我心里一阵高兴。也太巧了,如此有缘,必须留图留真相。可惜,周某的走廊,除了我们三人之外,并无旁人。而一个医生和两个病人伸着手搞自拍,似乎也不太合适。
我愉快中带着些许遗憾,领着他们继续往南走。他们说到病房办完了预住院手续,医生问了病情,谈话签字后,由于没有床位,让明天再来医院,箱子已经留在病房,轻装回旅馆。我准备在办公室换上外套后,把它们带回大街上,否则即使我指路后,他们在医院一定还会蒙圈。
十一
路过内科楼电梯厅时(F点),从电梯里蹦出来一个年轻女大夫,向我打招呼。哈,机会来了,留图留真相的人自动出现了。我问两位老人能否一起合个影。他们欣然答应。照相的女大夫笑了:“这不会就是您刚才在朋友圈说的叫您老师傅的人吧?”我以微笑回答。
愉快合影。男的很自然,笑起来像张艺谋,女的则摆出威武的姿势,我反而有些不自然,大概是因为头发凌乱,有损光辉形象吧。
到达妇产科学系门口,我让他们稍等,我去换外套。进学系办公室后,发现P大夫在。我请P大夫到门口再帮忙照一张相,因为我想搞明白,为什么他们会在街上叫我老师傅,难道我的外套真的会这么显档次?P大夫欣然出来,我和两位老人再次拍了一张,姿势和表情同前。看到照片,我明白了,我的这身打扮,在雪天的黄昏被叫老师傅,属于定位精准,名副其实!
我问他们可不可以将照片发朋友圈,他们说当然可以。尽管如此,我还是给他们加了墨镜后发了朋友圈:欲知前事如何,请看前一条朋友圈;欲知后事如何,请等我的一篇文章——也就是本文。
我把两位老人送到街上我们先前相遇的地方,让他们再次少走了300米。拱手作别后我才想起,我要骑回家的电动自行车,不是在东门,而是在北门,两地相隔400米!看来,物理学上不仅有能量守恒定律,距离也遵循守恒定律。
十二
这就是发生在刚刚过去的周日的故事:接风洗尘,敬酒未遂;自己约车,向下兼容;帮子约车,向上兼容;谭老师傅,发圈自嘲;合影留图,写文嘚瑟……一通操作猛于虎!
我知道,我极大概率会被鄙视。古人有云: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常规版助人为乐的故事,通常是事主不说,“恰巧”被路人写出来传颂,这叫得阳善;做好事不留名,才是积阴德。像我这种自己写出来的,不是阳善,更非阴德,而是那个仅有三个字母的英语单词,L…O…W。我,值得拥有!
不过,现在而今眼目下,做了好事被发现后却偏偏不留名的,似乎也不太地道,因为这多半会增加工作量,浪费自然资源(上网也是耗电的)和社会资源。人类都进入5G、元宇宙、ChatGPT时代了,不要说你做的是好事,即使是坏事,也分分钟会被人“肉”出来,自己大大方方说出来不香吗?比如,如果这两位叫我老师傅的老人,非要问我叫什么名字,我一定脱口而出:我叫谭先杰,北京协和医院的妇产科医生,主要从事妇科肿瘤的诊断和治疗…….不好意思,说顺嘴了,这是我近年做科普讲座的惯常开头。
实际上,两位老人虽然照相姿势很酷,后来却没有按照常规套路出牌——没有问我姓甚名谁!但是,他们肯定记住了我是北京协和医院的大夫。足矣!